“紫栖,这些我...我以后会还给你的!”胡同里三个孩子挤坐在有点脏且不大的板车上,仔细一看只有紫栖坐的地方有被干草垫了一下——弋痕夕和山鬼谣强烈要求的。

“没错,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呢!”山鬼谣难得附和别人的话。

“这个......”紫栖没话说,话题怎么就偏到这上面来了呢?

“嗯?”山鬼谣心细,人小鬼大的,视线扫过紫栖明显不对称的耳坠。“你没有钱吗?”他皱眉,似乎不用紫栖回答就知道答案了。

“这......我确实没有钱。”紫栖不喜欢弯弯绕绕,她说的实话,她有好多东西,就是没有钱。

“那...你的家人呢?”弋痕夕轻声细语。

“我没有家人,而且,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今天才来到桃源镇。”她也没说谎,她并无家人。

弋痕夕和山鬼谣没有多质疑紫栖的话,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置信,但他们两个小流浪,有什么值得别人骗去的?

“那你就用一个顶好的耳坠换了俩糖葫芦和两个烧饼?”山鬼谣瞪着眼睛,“你也太傻了吧!” 山鬼谣心疼紫栖的耳坠。

……

“你这个印记好特殊啊……”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紫栖只好指着弋痕夕的左手手心强行转移注意力。

“这是?”山鬼谣成功被吸引过去,抓住弋痕夕的左手要仔细看。

“诶,你要干什么?”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我,我从小手上就有这个东西。”

“你也不知道啊.....”山鬼谣挠挠后脑勺,紫栖没有打断两人对话,她发现山鬼谣有些少白头,在黑发间极为明显,尤其是刘海处。现在的他用红绳把头发高高绑起来,造型有点搞笑,全靠颜值来撑了。

“诶,我听说,这是一个不详的印记!”山鬼谣手舞足蹈,“凡是有这个印记的人,都会在某个漆黑的夜晚,被一帮神秘人抓走,然后就再也回不来了!”最后一句话突然凑近弋痕夕,弋痕夕猛地往回一缩,紫栖倒没什么反应。

“哈哈哈哈哈,”山鬼谣大笑,“别怕,我跟你开玩笑呢!”然后朝左手手心“呸”了一口,使劲擦擦后展示给两人看。

侠岚印在他缠着深红色绷带的手上明显得很,“你们看,我也有这个印记,不也没被抓走吗。”紫栖看着他们的互动,觉得甚是有趣。

“紫栖,你呢?”弋痕夕的视线从山鬼谣的左手转了过来。

“啊,我手上没有。”她给两人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心。

“侠岚印”是侠岚的标志性图案,基于传统易学文化中"左旋"的概念设计而成;可以理解为气旋,侠岚印转动的方向,正好是五行相生的生气之旋,也就是顺时针从东转到西(传统定义为左东右西),再从西转到东,东木生南火,南火生中央土,土生西方金,金生北方水之相生逻辑。亦有气运周转,生生不息之意。

她不是侠岚,是不会有侠岚印的。不过气旋嘛……

对于她来说,这种气旋有没有都一样,既不需要它帮助纳炁,又不需要它证明身份。但她想着,总要为以后做个铺垫,许多事都可以推到特殊的侠岚印上,于是,再次开口缓缓跟两人说:“我有这个印记,但并不在左手手心上。”

她背对两人,伸手把散着的那部分头发拨开。

弋痕夕和山鬼谣只看到紫栖后颈处有一个跟他们一模一样的印记,不过却比两人手心上的小。

“怎么不一样啊?”两人对于侠岚印知道的不多,好奇了一下也没放在心上。

“我还庆幸呢,这样挺美观的。” 紫栖含糊过去,心想着侠岚里也有过侠岚印出现在其他地方的先例,她这个以后被发现也没什么。

两人年纪虽小,但也知道不能一直盯着姑娘家瞅,只看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弋痕夕还提醒紫栖好好用头发遮住这个奇怪的印记,别被那些神秘人抓到。

“这样吧,我看咱们仨还算有缘分,从今天起,你们就跟着我吧!” 山鬼谣一副要当老大的架势。

————

于是三人相依为命,过了一段流浪又非流浪的日子。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紫栖想抓住这个完善自己身份的机会,初来乍到也没有能落脚的地方,自然跟着山鬼谣他们混了。

她不敢轻易改变二人的流浪生活,毕竟他们之后还有一个重要的机遇,不过她把另一只耳坠当了出去,虽然拮据些,但几人也因此没再饿着过。

弋痕夕和山鬼谣一直觉得对紫栖有所亏欠,一边能省则省,一边想着法到处赚零钱。

所以除了不再饿肚子,三人还是流浪在街头,白天有眼色地不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晚上找个安全点的胡同或角落就歇下了。

这边跑跑腿,那边搬搬货,幸运的话在某家铺子里当半天临时工。山鬼谣和弋痕夕本来不愿让紫栖做这些,但紫栖很乐意跟着他们折腾,二人拗不过她。

紫栖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作为底层的一些疾苦,没体验过不代表不知道,只是亲身经历后让她感慨万千,趁机磨练一下,还能了解更多形形色色的人,也挺好的。

——————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年,相比来这个世界之前的她,紫栖身上的烟火气渐浓,做小孩子也更自然了。

这天傍晚,弋痕夕和山鬼谣忙完自己的事,一起接了在另一条街帮忙看水果摊的紫栖回最初三人相识的那条胡同里。板车是坏的也没人来取走,这里已经快成他们的专属地盘了。

三人歇着闲聊,山鬼谣的话最多。

“……对了,昨天我跟人说好这时候去拿工钱的!”他一拍脑门,起身拍拍灰大步走出胡同。

“诶……”紫栖喊了一声他也没应,留下她和弋痕夕在原地面面相觑。

紫栖有预感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只是好歹是山鬼谣劳动换来的,便等着他回来。

只是左等右等,弋痕夕和紫栖着急地差点出去找人,山鬼谣才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怎么了?”紫栖以为他在被人追,站起身。

“嘿!”山鬼谣变戏法似的掏出个钱袋子,打开一倒,五个铜板落入弋痕夕手心。

“你,这是,你偷的?”弋痕夕问,这钱袋他第一次见。

山鬼谣拍了一下他的头,“什么偷,我才不会偷呢!这是我在地上捡来的!”他没说谎,其实他真的是出去找人结算工钱的,但等了半天没见到该来的人,他才意识到被骗了。

神色暗了暗,认识紫栖和弋痕夕后的日子比从前好过很多,他下意识不太想面对人性丑陋的一面,可今天……他回来路上越想越气,又撞到了个人……

看了看手里空了的深蓝色钱袋:“怎么就这几个铜钱呢?”顺手把往旁边一扔,回来后也没敢和紫栖对视,嘴里指使着弋痕夕:“出胡同拐弯不远处的那家铺子今天有紫栖喜欢的豆沙包。”

弋痕夕听到这话倒是没再犹豫,握好手里的钱起身往外走。

“诶!”紫栖叫住他,“算了吧……” 弋痕夕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紫栖,若紫栖不让,他肯定不会去的。 闻言山鬼谣也犹豫了起来,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紫栖更愿意相信此时自己的判断,这就是山鬼谣捡的。她第一眼便知道这钱袋的主人是谁,暗道自己的预感真是准,只是没想到,它会以这样的形式出现,难道是人为?

其实紫栖理解山鬼谣的做法,但她并不想让钱袋的主人误会山鬼谣,正想着怎么才能挽救一下,山鬼谣却弯腰把钱袋捡起来:“好吧好吧,我回原处看看有没有人在找它。弋痕夕,你先去买豆沙包,我这有铜钱重新装进去。”

弋痕夕哦了一声,刚跑出胡同口,转角被一个强壮的男人撞倒在地上。

山鬼谣是鬼机灵的,他听到动静二话不说拉起紫栖就往大草垛子里藏,把她塞到里面又用附近干草遮了遮。

其实草垛子那么大,藏他们两个人绰绰有余,但他并没有钻进去。

他担心是被他得罪过的人来找麻烦的。

弋痕夕这边,他跌坐在地上抬头看面前的男人,平整的棕色寸头但两鬓已经花白,浓密的剑眉,颧骨分明,方正有棱角的脸,绕嘴一周的规整胡茬。高大强壮的身材在弋痕夕眼里就像一座小山一样,他刚刚撞上去就像撞到了铜墙铁壁。

只见男人背着手俯视着弋痕夕,眼睛微眯带有一丝笑意,声音却严肃沉稳:“我的钱袋好像在你朋友那里。”说罢他走到胡同口,看向远处的山鬼谣。

山鬼谣跟他对视上,眼睛睁大嘴巴也微张,怎么是他?怎么就是他?

此人正是他回来的路上撞到的那个人。

正如紫栖所想,山鬼谣虽然真的没有从这人身上偷钱袋,但被撞到在地时抬手间被他发现了左手的侠岚印记,来人略施小计让山鬼谣在路上捡到了钱袋,通过它确定几人的位置。

听到他说的话,紫栖知道自己猜对了,还真是人为。

山鬼谣哼了一声,以为被误会了,把还没来得及装钱的钱袋扔向来人,转身想踩着板车借力翻过围墙。

结果几乎是转过来的瞬间,看到了男人已经闪身站在围墙上拦住了他的去路,右手还跟拎小鸡一样拎着弋痕夕的后衣领。

弋痕夕和山鬼谣一高一低对视,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齐齐开口:“怎么回事啊!?”

————

两个少年并肩站在男人面前,男人还是严肃地双手背后。

草垛里的紫栖早就施了一个小法术隐藏着自己的存在,山鬼谣和弋痕夕强忍着眼睛不向草垛瞟去,就怕紫栖也跟着遭殃。此时的男人也微微皱眉,他之前明明在这个胡同里感受到了三个人的气息。

气氛有些凝重,山鬼谣首先沉不住气:“喂,你把我们俩堵在这里,到底要干什么呀!告诉你,这是我捡到的钱袋,但我承认确实想过花里面的钱。想怎么发落悉听尊便,我山鬼谣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算男子汉!”

男人缓缓伸出紧握着拳的左手,吓得山鬼谣两手挡在自己面前防御:“喂,你别乱来啊!”

男人没有理会他,张开手心,一个清清楚楚的侠岚印记出现在两个少年面前!

山鬼谣懵了,弋痕夕快速凑上前瞧了瞧,而后抬头呆萌地问:“怎么,你也有?”

山鬼谣愣了愣,质问男人是不是在炫耀这么久没被神秘人抓走,想收他们当跟班,男人终于爽朗笑了两声,

“哈哈,我就是你所说的神秘人。山鬼谣弋痕夕你们听好,我只说一次。你们左手的印记叫做侠岚印记,拥有这印记的人,就有机会成为侠岚,然后保护我们的家园,保护世人。”

山鬼谣一脸无所谓,头扭到一边:“保护世人?我没兴趣。”

男人继续说:“如果你们以后想靠自己的力量过上好日子的话,那就从今天开始,跟我回去,在我身边学习。”

山鬼谣思考了一下问:“侠岚厉害吗?”

“那要看你说的是哪种厉害了。怎么样,你们两个作出决定了吗?”

两人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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