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英池的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皇上身上。
可他一个傀儡,哪里有做主的份儿?
一面是扶持自己登基、虽然心里七个不服八个不愤但不敢不听的钟离烁,一面是自小服侍在身边、是自己唯一摆脱钟离烁束缚的筹码廖英池。
皇上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摇摆,最后停留在了叶凌夕的身上。
同时,其他两个人也望向她。
叶凌夕:看我干嘛?
偷瞄了一眼钟离烁,后者显然已经屏住呼吸,虽然明面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是钻进衣摆的动作泄露了他对叶凌夕的不放心。
眼神飘忽,叶凌夕有些动摇—嫁给皇上……那岂不是找到灵镜更方便了?
眼珠子一转,她起身行礼:“小女若是入住皇上后宫……那肯定是不行的!”
钟离烁立刻打断了她的话,“皇上,小郡主是个顽皮的,怕是会闹得皇上后宫鸡犬不宁。”
廖英池插嘴道:“正是因为小郡主生性可爱才配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也是小郡主的福气啊!”
她也不想当这个二五仔,但在钟离烁和灵镜之间,叶凌夕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灵镜,还想再争取一下:“虽然小女粗笨……而且不通诗书、不会女红,射御书术全都算是门外汉,这几日住在相府,微臣还发现小郡主饮食穿衣无法自理!
这样的小郡主也无法教养皇子公子,还请皇上三思。”
叶凌夕:你直接说我是废物不就完了?
一脸无语地望向钟离烁,而后者也用同样的表情看着她。
似乎下一秒钟离烁就会将自己从猎场上直接将自己掳走带回去拷打质问今天为什么这么做,叶凌夕真怕他急眼儿了不管不顾—一顿饱和顿顿饱,她还是分的清楚的!
沉了口气,她放弃抵抗:“皇上,小女认为大冢宰说得在理。
皇宫规矩大,小女实在是不能伺候左右。
若皇上和廖厂公真的觉得小女是个能助齐芸国一臂之力的人,倒不如就将大冢宰赐给小女?”
眼皮一跳一跳,钟离烁的面色似乎更阴冷了:“小郡主的意思是……让微臣入赘?”
一时语塞,叶凌夕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说反了—完犊子!
他怎么更生气了?
叶凌夕有些结结巴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想要组织语言重新说一遍,但根本不给她纠正的机会,廖英池先应承了下来:“既然奴才答应了郡主,那这事儿自然会和皇上说道说道的。
只是齐芸国男子入赘别有一番说法,到时候郡主再了解也不迟。”
看着他一脸狡黠,叶凌夕就知道廖英池憋了一肚子坏水儿。
“现下时辰正好,倒不如请郡主一起去猎场上练一练?”
廖英池躬身抬起自己的手背让叶凌夕扶着自己,而早就黑了脸的钟离烁一甩身上的披风,扼住了她刚伸出来的手,径直走在前面。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下手有点儿重,钟离烁松了松劲儿:“在相府住了没两天,倒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大冢宰可是在为刚才‘入赘’的事情耿耿于怀?”
叶凌夕说话的时候笑得有些心虚。
“耿耿于怀?”
冷笑一声,轻抚着爱马的鬃毛,钟离烁白了她一眼:“齐芸国入赘的男子成婚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每日伺候妻子饮食起居,不得抛头露面,你这是在帮着廖英池除去本相的权柄?”
微微瞪大双眼,这可不是叶凌夕想要的结果!
虽然钟离烁是一个想要篡位的权臣,在齐芸国那是妥妥的反派,可这是自己唯一的大腿啊,她巴不得钟离烁爬得越高越好!
叶凌夕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我再去给廖厂公说说?
大冢宰,小女真不是这个意思!
小女恨不能您现在就是齐芸国的皇帝!”
钟离烁:你要不要说得再大声一点儿?
或者趴到皇上耳边去说?
沉了口气,钟离烁收回视线翻身上马,而后冲着叶凌夕伸出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毕竟想要夫君入赘的女子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不能是傻子。”
“……”这句话虽然听上去是在损人,但叶凌夕隐隐感觉到这是钟离烁的提示—难不成娶亲之前还要考试?
只要我考砸了就没事儿?
心里装着事儿,叶凌夕在猎场上玩儿得也不开心,晚上有些踌躇地看着面前的饭,一口都吃不下去的时候,皇上突然发话了:“今日见到阖乐郡主,倒觉得不似传闻中那般是个痴傻小儿,反而是机敏聪慧,可见传闻不真啊!
哈哈哈哈!”
看着皇上举杯望向自己,叶凌夕连忙收起自己的目光,低头边往嘴里塞着鸡肉边想着应对的方法,一抬手就碰翻了桌子上的酒水:“皇上,这东西小女不爱喝,小女还是喜欢牛乳茶!”
皇上举杯的手尴尬地顿在空中,倒是钟离烁举杯示意替叶凌夕饮了酒:“皇上,小郡主就是个孩子心性,请赎罪。”
“无妨。”
命人换了两壶牛乳茶上来,并不爱吃甜食的叶凌夕硬着头皮痛饮两杯—这可能就是装傻的代价吧!
可怜我的胰腺了!
甜腻的茶下肚,叶凌夕看见廖英池步履匆匆赶来,和皇上耳语了两下之后张口:“既然今日郡主提到要大冢宰入赘,那按照齐芸国的规矩,郡主需要过两关,但现下皇上在此,不如免了这个礼数,就将大冢宰赐给郡主了!”
“别别别别!”
廖英池的话刚说完,钟离烁就握紧了身边叶凌夕的膝盖,而后者吃痛地叫了一声,连忙起身:“廖厂公,这规矩不能乱,咱们还是按规矩来。
毕竟……若是小女通不过这两关,也就是说小女和大崽种缘分未到,就不强求了。”
听着叶凌夕连“大冢宰”三个字都叫不对,钟离烁松了口气。
“那既然郡主都如此说了,奴才照办就是。”
廖英池一挥手,下人们抬着桌子笔墨上台:“这第一关,是文关,还请郡主题诗一首,讲讲自己。”
“自己?”
这还真是戳到叶凌夕不会的地方,但本来就是要弄砸这次考试,她反而有了信心。
提起笔来,她大手一挥,鬼画符一样的字就写起来了:“聪明绝顶未成家,冷暖先知可自夸。
污秽难藏高洁处,更无小辫让人抓。”
叶凌夕回想着自己到底有什么优点,但最后算来算去,除了饿了知道吃饭,困了知道睡觉,好像古代女子的绝技自己是真的不太擅长!
一听这诗,周围看热闹的王爷大臣纷纷噤声,连连摇头,只有钟离烁松了口气,满意地点了点头,伸出大拇指:“字写得比铜爵爪子写得都难看,诗句也一塌糊涂。
好!”
廖英池嘴角一抽,感觉让钟离烁入赘的事情要砸:“第二首诗,请郡主墨宝用诗词来写一写大冢宰。”
“他……”有些犹豫,叶凌夕担心自己写得不好会被钟离烁嫌弃,可后者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似乎早就笃定自己写的东西肯定是牛鬼蛇神。
叶凌夕脑子飞速地转着:“相府晚餐一斤羊,肚皮撑作小鱼塘。
回首齐芸佳丽地,千百年来,他……是风流帅。”
说完,叶凌夕先看了一眼钟离烁的脸—作为资深老色批,她夸帅哥的词语除了一个植物的名字之外好像还真没有别的高级词汇了。
钟离烁有些错愕,他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而后向后微微一靠,给了叶凌夕一个肯定的眼神—写得好!
文关闯得一塌糊涂,廖英池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甚至感觉叶凌夕是故意这么作诗的:“文关虽然不太好,但是郡主不必灰心,若是第二个武关当打也是极好的!”
看着下人们匆匆抬上来了一个箭靶,叶凌夕走上前拿起弓箭掂量了一下分量:“可是要我射中靶心?”
“理应如此,”廖英池行礼道,“但若是郡主的话,只要能射到靶上就行。”
挠了挠头,叶凌夕之前是出了名的神枪手,射箭也不在话下,若不是原主的身子太孱弱,她就算是闭着眼睛射中靶心都不成问题。
那就故意瞄斜一点吧!
就这么想着,叶凌夕举起了弓箭,刚要射出去的时候廖英池叫了停:“兴许这距离对郡主来说太远了,你们几个,把箭靶挪近一点。”
两个人就这样抬着箭靶,在廖英池的吩咐下越走越近,最后直接搬到了叶凌夕的面前,她的箭还没射出去就已经戳到了靶心支棱起来的干草。
砸吧了两下嘴,叶凌夕向后退了半步迈开弓箭步,一拉弓:“哎呀,没力气的!”
索性,她一点儿力量都没用,箭还没射出去就直接从弓上掉了下来,而后叶凌夕一脸抱歉地看着廖英池摇了摇头:“廖厂公,可能真是缘分未到,小女就不勉强了。”
有些不死心,廖英池咬着牙:“但只要郡主喜欢,奴才相信皇上也会成全的。”
眼看他大势已去,钟离烁起身提了一杯酒,身上的冷汗都吓了出来:“看来实在是微臣和小郡主无缘,但做友人也是一桩美事儿!
微臣先干为敬,祝小郡主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说完,他喝了一杯酒,给这场闹剧画了一个句号。
觥筹交错,天色渐晚,叶凌夕打了个瞌睡,转头想问问钟离烁什么时候能休息的时候却发现男人面色很差:“大冢宰可是喝醉了?”
钟离烁摇了摇头:“胃里翻江倒海的,总是想吐,许是吃坏了东西?”
立刻噤声不敢说话,叶凌夕不知道凭借钟离烁的聪明才智什么时候能发现可能是自己怀孕了他才这么难受,但她知道如果钟离烁明白真相肯定会弄死自己:“那……我先扶你进去休息。”
搀扶着钟离烁来到卧房,叶凌夕看着他眼神迷离,似乎是醉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睡着的男人扔在床上,刚盖上被子准备离开时卧房的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传来了段锦的惊呼:“叶凌夕?
你从钟离烁卧房的里屋中出来,是要干什么?
真是贱皮贱肉,在哪里都勾引男人!
燕敕的女人都这般不知检点!”
叶凌夕暗叫一声不好,虽然不知道段锦为什么会来这个房间,但他要是借题发挥,说不定朝廷中会怎么议论,到时候自己反而会陷入被动。
她转过身看着醉醺醺的段锦,打算先来软的。
叶凌夕声音柔柔地说:“小将军这是去哪儿了,一下午都不见人,还以为小将军伤心过度,陪着太子去了呢!”
“你管老子去哪儿!”
段锦喝醉之后倒是不管不顾,即便钟离烁在里屋休息,他还是在外室吵吵嚷嚷:“叶凌夕,早就知道你是个不检点的贱货!
新婚当日就勾引宾客,现在又想依靠大冢宰,来他房间里搔首弄姿!
我怎么就非要娶你这么一个贱人!”
侮辱的话语听得叶凌夕脑瓜子嗡嗡直叫,她将含妈量极高的话语全都憋了回去—报段锦的仇,光是骂骂可不解气,她之后要找一个更狠毒的办法,让段锦付出千百倍的疼痛才行!
但现在,既然这个男人好不容易送上门来,叶凌夕打算趁着他喝醉问问自己腹中子的父亲可能是谁:“小将军口口声声说我勾引宾客,那你倒是说说,新婚当夜,我勾引了哪个宾客!”
“哪个?”
段锦将手中的酒壶愤怒地摔在地上,“上到丞相、督军,下到马夫、小厮,哪个都有可能!”
“哪个……都有可能?”
原主这里的记忆十分模糊,叶凌夕根本想不起来是谁,但从段锦的话语中听—丞相?
说的不就是大冢宰?
那也就意味着……钟离烁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钟离烁的孩子那还真是好办了!
她故意诈了一句:“小将军可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一无战功,二无权势,大冢宰岂能参加你的婚礼?
真是笑话!”
“婊子还敢嘲笑本将军!”
段锦抬手就打,一脚将叶凌夕踹倒在地,狠狠踩着她的手:“本将军可是娶了他想要娶的女人,是本将军可怜他才放他在大雪之夜入府看望!
他应该感恩戴德地感谢本将军!”
“砰!”
段锦的话刚说完,他就应声倒地,而叶凌夕还没反应过来,容梓就搀扶着她站起来,心疼地看着叶凌夕的手,而后拿来药箱—冲进了里屋。
叶凌夕:我知道你很着急,但你先别急,给我也包扎一下好么?
算了,看在钟离烁肯定比自己伤得严重的份儿上,叶凌夕跟了进去:“大冢宰今日吃得不舒服,倒是早早喝药歇下了。”
“这药有安神的作用,也得亏如此相爷才没醒来,要不然哪儿有段锦造次的份儿!
恐怕早就五马分尸了!”
容梓将钟离烁的手包扎好之后就准备离开,叶凌夕看着昏倒在地上的段锦总觉得不解恨。
自己身子弱,打不疼人,那既然容梓来了,就让他帮个忙好了:“容梓。”
“臣在,郡主有何吩咐?”
“揍他。”
“谁?”
看着叶凌夕的表情,容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又看了看段锦之后说:“段锦毕竟是将军,郡主莫要胡闹。”
“容梓,本来说好两日后要给你取出大腿上的钢针,但现下不便,日子肯定要推后。
今天我手伤得重,到时候若是伤口太深,或者说像是对铜爵那样割下来了什么东西……只怕对你也不好啊!”
容梓嘴角一抽一抽—怎么感觉……郡主有时候比相爷还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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