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NPC来说，规则大于一切大于感情……”
怀中乍然一空，花易梦有些愣怔，低下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不知是在自语，还是在和林烨解释。
林烨能看出，此时的花易梦似乎进入了某种诡异的状态之中，如同飘落在死水中的埃尘，无声无息地向更深的黑暗陷去。
已经不能简单用某种情绪来形容了，那分明是一无所有的空茫与死寂。
于是他伸手搭上少女的肩膀，一个动作拍散了所有游离的思绪，也拍回了属于人的注意力。
“你现在是玩家。”
仅仅一句话，将花易梦拉离死水深潭，使她又变得一如既往的鲜活起来。
诶对哦，她现在是玩家了。
“叶哥你……说得很有道理。”
恢复正常状态后，花易梦猛然想起什么，使用语音输入快速给队友和谈笑发了消息。
「梦九九：如果系统询问你要不要参与已死玩家生命值的瓜分，我的建议是选择拒绝。因为分赃获得的生命值会增加后期游戏的难度。」
另外两位队友很快给出接受建议的答复，而林烨则是同谈笑一般，额外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好友聊天」
「谈笑：为什么？」
「梦九九：游戏是讲报偿和因果的，你接收了他的生命值，就代表着你同意接受相对应的“业”。如果一个玩家的死亡并不能还清他曾经造的孽，那么剩下的债，谁拿了死者的生命值谁来还。」
「谈笑：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梦九九：带萌新的NPC不都是有问必答的吗？」
为了方便解释，花易梦直接让林烨看了她和谈笑的聊天页面。此句一出，林烨的眼中闪过一抹了然：那个NPC九九在带他们的时候，一行人可没聊到过这个。
九九，梦九九，原来如此。
另一边的谈笑看到这句话后有些无奈：谁能在刚进游戏，两眼一抹黑的阶段就想到这么多啊？
随手叉掉瓜分生命值的选项，他苦笑着，缓慢输入回复花易梦。
「谈笑：有些迟了。」
「谈笑：在今天这场游戏之前，我已经参与过生命值分赃，不止一次。」
「梦九九：……多做好事吧。」
「梦九九：我让我的队友给你送钥匙，是卧室保险柜的，里面应该有重要物品，你注意放好。」
简单和谈笑交代完后，花易梦感到有些疲惫，靠在墙根静静地坐着。
“叶哥，你觉得我们在游戏结束之前能从这里出去吗？”
林烨也不是很确定：“可可……还会回来吗？”
“就某种设定上来说，不会了。”花易梦知道林烨大概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她也没有刻意隐藏的意思，慢悠悠地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二到五级有不少鬼怪副本，副本间的大部分设定都是有共通性的。”
“可可属于拥有杀人能力的鬼魂。在她杀死第一个玩家后，概念上就会变成厉鬼，封闭自主意识，只根据规则行事。”
林烨终于明白花易梦先前为什么会用那样的表情说出那句话。
“抱歉，我……不知道会……”
现在反而轮到花易梦来安慰他了：“没关系，游戏结束后剧情就重置了，到时候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在主机的视线之下，NPC不死不灭，囿于轮回——这是他们自己认同并遵从的命运。”
林烨忽然很认真地开始打量起花易梦，看得后者莫名觉得有些心虚：“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不像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
曾经的守关NPC被这句话气笑了，她扬起眉，略略抬高音调发问：“那你觉得我像是那种轻信他人的人吗？”
昏暗的地下室里，二人对视良久。
最终是林烨先移开视线。
他微微偏过头，垂眸轻笑：“我明白了。”
有的人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对挑选可以交心的同伴拥有独到的眼光。
明明信任着所有人，却总能在背叛来临时安然而退。
这才是梦九九。
花易梦正想着要不要拿斧头把木板劈开，头顶忽然响起机关移动声。随后，光线顺着渐开的缝隙倾泻而下。
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看，我就说他们在这里吧。”
二人快速适应光线转过头。
地道口，杨慧芝一手按在机关上还未收回，脸上则是向罗盛德和夏晓雯露出了不甚收敛的得意笑容。
“我们没事，在下面找到了不少线索。刚刚不是都把钥匙给你们了嘛。”
面对罗、夏二人紧张又关切的眼神，花易梦笑意温温，轻声安抚。
随后她又将目光转向杨慧芝，短暂地斟酌之后，轻声表达谢意：“谢谢你了，你是在瓜分生命值时获得了系统随机分配的死者道具吧？”
“虽然听上去有点荒谬，但是接收死去玩家的生命值确实是会增加后期游戏难度的，我个人的建议是以后不要接受了。”
杨慧芝笑笑，没有表现出信或不信，只是后退几步和他们拉开距离。
然后隔着一条不存在的线，对花易梦的建议表示感谢。
“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妹妹。但是像我这样无甚所长，技能又不够强大，性格上也不适合游戏世界的人，是没有必要谈以后的。”
花易梦忽然想起来一个属于守关NPC的知识点。
有这么一种可能，是游戏并没有选中玩家，玩家自身也不适合进入游戏，却成了机缘巧合进入游戏世界的人。
「走投无路的濒死之人。」
“大姐姐，你等一下。”
花易梦快速切出NPC菜单栏，从自己的物品中调出一个红宝石项链。
道具「来自“乐园”的祝福Ⅲ」，佩戴在身上可以增加NPC亲和力，减弱随机杀人NPC对佩戴者的敌意，在某些时候会降临一些出其不意的惊喜。
“你帮了我们，这是我的谢礼。虽然看上去不过是小小的护身符，但是上面有来自一个守关NPC的祝福，希望它以后能帮到你。”
杨慧芝看着花易梦情真意切的笑容，犹豫少倾，还是伸出手，从少女手里取过项链。
刚一入手就感觉有股暖意从手心传来，驱散了她进入游戏后长久以来恐惧与不安的心绪。随后她又将之放入背包，看着物品名称和介绍那一栏，微微感到愕然。
“这个东西太贵重了。但是我确实很需要它，就不还给你了。”
看到项链的效果后，杨慧芝迅速把它从背包中取出，一边佩戴一边神色温柔地看着花易梦一行人：“加个好友吧，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我做得到，一定尽力相助。”
花易梦也没有客气，切回玩家菜单后，示意夏晓雯来添加好友。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夏晓雯最需要游戏同伴，而且两人的技能加在一起可能会引发质变，从而出现一个全新的技能。
交换完联系方式后，花易梦依旧把交接保险柜钥匙的任务丢给了夏晓雯，自己则是带着林烨踏上了前往三楼的楼梯。
她有种预感，三楼发现的东西，会展示出这一切背景故事的真相。
楼梯不过短短几阶，林烨在中途忽然把花易梦拉住。
面对少女疑惑的目光，他只是跨了两步，走到花易梦的前方。
“我好歹是你花一万生命值请的保镖，不要什么事都冲在前面啊。”
花易梦失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上楼。
踏出楼梯口后，遮挡视线的黑雾瞬间散去，让人得以看清三楼的全部景象。
在看清的下一瞬间，林烨转过身，抬手遮住了花易梦的眼睛。
“……嗯？”
“有动物尸体，法阵和蜡烛，场面有些阴森。你能接受吗？”
“……你把我当什么？”
听到花易梦略带不愉的语气，林烨赶紧把手放下，缓慢地让出身后的景象。似乎有她一表现出恐惧就再次遮挡视线的想法。
场面确实有点恶心。
花易梦如是想。
地面上横着不少常被人称作“邪性”的动物，乌鸦赫然也在其中。
除此之外还有黑猫。
注视这看着就像是某种邪恶祭祀的场景良久，花易梦忽然想到什么，给另一边行动的队友发消息。
「组队频道」
「梦九九：小夏，问谈笑要显影粉，然后让他来三楼，叶哥会去接他。」
林烨坚信落单是死亡条件之一，转头看向花易梦：“那你——”
“我有显影粉。”
说话间，花易梦已经从队伍背包里取出道具，露出一个对杀人NPC来说可能不太妙的笑容：“你快去，我正想试试效果。”
林烨无奈，在聊天页面和夏晓雯那边通气后，转身走出房间。
下一秒，花易梦侧退半步，将手里的显影粉斜斜洒出一部分。
随后响起一声陌生的惊叫，地面上出现泛着荧光的足迹，一路延伸向法阵的某个角落。
“我知道你的大概位置哦。所以……”
花易梦扬了扬手里装显影粉的罐子，语气温和：“你再靠过来，我还用它撒你。”
显影粉只能一时防范，不过林烨和谈笑很快就能回来。
花易梦明白自己处境十分安全，于是蹲下身开始查看起地上的荧光脚印。
只一眼，便验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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