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与若飞、孤云商议已定。各自按照计划开始有序地进行。

惩治解亮的计策要想成功,必须得有人拖住姬无忧。云开想到了姬万里,他觉得姬万里应该会帮这个忙,而且姬无忧似乎有意接近万里,他必然不会拒绝万里。

果然,姬万里很爽快地答应了云开的请托,因为他也看不惯解亮的所作所为。

这日放了堂,万里找到姬无忧,约他晚上一起去藏书阁论礼,姬无忧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姬无忧虽然生性孤傲,在一众师兄弟中,唯独对万里格外恭谨。不仅是因为两家祖上的渊源,也因为万里的尊贵身份—鲁王最喜爱的公子,将来是极有可能登上鲁国王位的。

用过晚膳,姬无忧带着解亮一起到了藏书阁。万里早就等候在那里。稍作寒暄,二人便从祖辈家世开始聊了起来,中间提及成康之治、昭王蒙难、共和执政及平王迁都洛邑等往事,俱自嗟叹如今礼崩乐坏、世风日下。

开始时,解亮还能勉强打起精神陪着二位。渐至三更时分,万里与姬无忧依然谈性甚浓,而解亮早已呵欠连天。

万里瞧了一眼解亮,叹了口气道:“之前以为无忧兄高不可攀,难以亲近,今日聊来竟如此投缘。原打算与兄秉烛长谈,不想解世兄困倦至此,那我们改日再约如何?”

姬无忧回头看了一眼,解亮立马正襟危坐,补上一副笑脸连连说道:“不困!不困!”

“我与万里兄好不容易这样聚上一回,正要聊个尽兴。你若困了,不妨回去先歇着吧!”姬无忧不等解亮回答,回头又对万里说道:“万里兄,我们继续吧!”

主子既然让自己先回去,解亮心中如释重负,赶紧站了起来向二人道别。他实在困得不行,回到房间倒头就睡了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姬无忧在门外唤他,他起身揉了揉眼睛,果然看到窗外立着个人影,依稀是姬无忧的模样。

“解亮,你跟我来!”

解亮这次听得非常清楚,确实是姬无忧的声音。他只得不情不愿地起床开了门,眯着眼睛叫了声:“无忧!”

那黑影转了个身,又重复了一遍:“跟我来!”便一路向书院的大门口走去。

解亮应了一声,跟在黑影后面一起出了书院大门。这时,他清醒了不少,发现好像哪里不对,于是又叫了声:“无忧!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黑影并没有答话,只是朝他招了招手,快步走进了竹林中。

解亮抬头看了看天,薄雾缭绕,一轮弯月早已过了中空了。这竹林中枝叶茂盛,有些地方就算是白日的阳光也难以透进来,何况是这晚上的一缕银辉。

“这么晚了,无忧要带我去哪儿呢?”解亮虽然心中疑虑重重,但却不敢不从,无奈地跟在黑影后面,左一拐右一拐,很快进到了密林深处。

黑影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解亮走得快些,他也快些,解亮走得慢些,他也慢些,一直与解亮若即若离,保持在十来步的距离。

这样维续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解亮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两手扶着膝盖躬下身子准备歇会儿。就在他喘了口粗气的功夫,头一抬,那黑影忽然不见了。

“无……无忧!”解亮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内心充满了恐惧,“无……忧,你……可别吓……我!”

刚才一路追赶,耳边尚有“忽忽”的风声,地上有“嚓嚓”的脚步声,还没感觉到害怕。现在停了下来,四周骤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让解亮全身发颤。偶尔有鬼鸮的叫声传来,能把人瘆得毛骨悚然。

“无忧!无……忧!”解亮感到非常无助,几乎是带着哭腔喊道。

这时,周围忽然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响。细听,仿佛是婴儿的哭泣,又像是野猫发出的“呜呜”声。可怕得是,这声音居然越来越近,最后变成了鬼呜声,就像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发出的一样。

“什么东西!”解亮咆哮着抡起两只胳膊朝四周一阵乱舞,却舞了个寂寞,最后“啊!”的一声惨叫,捂住耳朵就往回跑。这个时候可管不了无忧不无忧了。

解亮刚跑了两步,眼前一道黑影忽然一闪而过,轻飘飘地团在了前方不远处的竹子上,似乎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他。

与此同时,那鬼呜的声音也跟了过来,似乎就在耳边。

“你……你是谁?你……是人还是……鬼?”解亮吓得跪在了地上,左右手一起开工,狠狠地朝自己耳朵两旁扇了两下,那可是好一阵天旋地转。不过随着“嗡嗡”的耳鸣声渐弱,那声音又出现了,而那团黑影依然纹丝不动。

解亮裆下一热,一股热泉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湿到了脚跟。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又跪又拜,“各路神仙,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作恶了!饶了我吧……”最后竟然一头栽了下去。

“不好!”云开停止拨弄琴弦,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一旁的若飞则发出了由衷的赞叹:“未曾想到丝竹竟然也能杀人!”

“他不会真死了吧?”云开站了起来,快步向解亮倒下的方向奔去。还没近到解亮身边,一股浓浓的尿骚味便传了过来。云开捏着鼻子,伸手探了下解亮的鼻息,发现还在出气,顿时松了口气道:“总算还活着!”

一道银光闪过,若飞近到跟前拔出剑准备补上一刀,却被云开拦了下来。他不解地问道:“这种人留着他做什么?”

“这人虽然可恨,但罪不至死。况且他是周王室的人,与姬无忧关系密切,如果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姬无忧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你我恐怕要惹祸上身!”

若飞冷静下来想了想,云开说得确实有道理,只得忍着怒气回剑入鞘。

“那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这时,孤云走了过来,长剑一挥,也在解亮额头上留了一道口子,“看你以后还敢仗势欺人!”

云开拍了拍孤云道:“气都出完了,帮帮忙,把他弄回书院!”

孤云捏着鼻子,指着解亮急着说道:“难道让我把这蠢货背回去吗?”

“难道让你家公子背他回去吗?他要是出了事,咱们都得跟着遭殃!”云开笑了笑,拉着若飞一起先走了。

孤云无奈地摇了摇头,架起解亮扛在背上送回了书院。

次日早晨,解亮醒来时心中还是裹满了恐惧。可他发现竟然睡在自己的床上,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是做了一个噩梦吗?”

解亮仔细嗅了嗅,终于闻出了尿骚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果然是湿的。他有些惭愧地拍了拍自己的头,不料竟拍在了伤口上,发出了“啊”地一声惨叫。于是他赶忙下床找来镜子一看,竟发现额头被刺了一道无名指长的伤口。

这下,他确定昨晚发生的事不是在梦里,而是有人在故意整他。换好衣服后,解亮急急忙忙地跑向了姬无忧的房间,指着额上的伤口哭着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口述了一遍,只略去了他失禁的部分。

“昨晚我一直在藏书阁和姬万里论礼。这么说是有人冒充我将你引了出去!”姬无忧盯着解亮说道,“这个人会是谁呢?”

“我看就是小蛮子和那魏国质奴干的!”解亮抹了一把泪说道,“无忧,他们这是利用我对你的忠心害我呀!你可得为我主持公道!”

姬无忧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你先不要声张此事,我去打探一下虚实,若真是他们所为,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说完甩下衣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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