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相当英俊的男人。

他身上穿着竹青色的大袖襕衫,腰上系了一根白玉腰带,衬得他蜂腰猿背,身姿颀长。

那男子的面容异常英俊,正午的阳光从门缝里露出来,在他脸上落下一道光芒。

他似乎天生就会发光。

他的鼻梁高挺,薄唇微红,下颌线条流畅,生了一张惊才绝艳的脸。

步云霓有些吃惊。

这人她前世见过,一下子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他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子裴寂。

裴寂是在永康十九年跟随家人入京,在玉京太极宫的赏春宴上凭借一幅水墨兰草图,迅速取代了承阳侯世子,成为了玉京第一才子。

次月他参加春闱,揭榜为头名,在殿试时又惊艳了永康帝,成为当年的状元郎。

步云霓还记得当时步云歌说过他的故事,说因为他太过年轻貌美,故而当时学政司考虑许久,在状元和探花之间反复犹豫,还是皇帝陛下认为他的文采斐然,最终点为状元郎。

但那时步云霓受了伤,一直养病,没怎么瞻仰过这位状元郎的风采。

家中参加宴会的永远都是步云歌和步云烟,步云霓很少出门,故而直到她成婚之后,才在承阳侯府见到这位玉京第一才子。

只一眼,步云霓就记住了他的样貌。

无他,实在是太过俊美,让人见之不忘。

她倒是没想到,此刻会在回玉京的如意号上见到裴寂。

看着裴寂的那双眼,步云霓总觉得眼熟,仿佛刚刚才见过。

似乎觉得她看得太过认真,裴寂身边的小厮便开了口:“这位姑娘,咱们要过去,且让一让。”

船舱内走廊狭窄,只能容对向两人擦身而过,步云霓一看就是未婚姑娘,若是同裴寂贴身交错确实不妥。

步云霓也觉得自己看得太入神了,她轻咳一声,羞赧低下了头,领着清禾往边上躲了躲,给裴寂让出一条路来。

裴寂面上是恰到好处的温文尔雅,他慢慢前行,身上的沉水香氤氲缭绕,跟着他身上年轻男子的热气一起,向步云霓席卷而来。

擦身而过的时候,两个人几乎都要碰到彼此的肩膀。

裴寂脚步微顿,客气地对步云霓点头:“多谢姑娘。”

步云霓低垂着的眼眸忽然睁大。

她轻轻捏着手心,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异常,待到裴寂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步云霓才缓缓松了口气。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何觉得裴寂熟悉了。

不是因为前世那惊鸿一瞥,也不是因为见之难忘,而是因为她刚刚见过裴寂。

半个时辰之前,长街边,胡辣汤食摊里,坐在那里的穷苦男人,就是此刻风流倜傥,俊逸非凡的裴寂。

等到裴寂走远,步云霓才忍不住回过头来,向他离去的方向望上一眼。

可迎接他的不是裴寂的背影,而是他隐藏笑意的桃花眼。

步云霓遥遥望着裴寂,裴寂也在回头看她。

四目相对,步云霓立即抿了抿嘴唇,羞赧地背过了身去。

这人也太敏锐了,倒是不能仔细偷看。

步云霓拽了一下清禾,拉着她重新回到了天字二号房。

清禾有些奇怪:“小姐不是说要去甲板赏景?”

步云霓摇了摇头,她在罗汉床上落座,问清禾:“方才在长街上,胡辣汤摊子里救了我的那个男人,你可看清了?”

清禾愣住了。

“小姐,方才我们都在面摊里,中间隔着那些匪徒,根本没办法看清对面的情形,你是被人救的吗?”

果然,清禾对那男人完全没印象。

步云霓点了点头,她若有所思道:“他是什么身份呢?”

清禾没听懂,却也没问,她道:“小姐可还要去甲板?”

步云霓笑了:“自然要去的。”

裴寂前行的方向肯定是后甲板,她倒是想要去看看,这位惊才绝艳的世家公子,为何会隐藏在那个小小的摊子里,他是在等那些匪徒?还是在等其他的什么人?

步云霓闭了闭眼睛,仔细回忆了一番。

前世裴寂被点为状元之后,并未立即进入翰林院当职,当时他母亲重病,一直在家侍疾,直到永康二十年,他才进入大理寺当差。

步云霓若有所思,大理寺这个衙司倒是很有意思。

方才在胡辣汤铺子里,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步云霓还是记住了那男人的长相,他生的很平凡,除了一双眼,再无其他的有点。

只见一面根本无法记住,若非今日再碰到裴寂,明日步云霓或许就忘记了。

难道,裴寂用了易容?

若非听到了裴寂的声音,步云霓也不会立即把两人联系到一起。

步云霓如此想着,跟清禾已经来到了甲板上。

此时所有的客人都已经上船,船员们在准备起航,收起通往码头的木踏板。

步云霓刚来到甲板上,就看到木踏板上站着个少年。

他肩上挂着个背篓,里面放着不少用油纸包裹的点心,显然在对穿上的客人叫卖。

今日有了那一遭变故,又落了雨,甲板上的客人不多,故而那少年的生意不是很好。

他有些焦急,被船员拦着也叫嚷了几句,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步云霓刚想过去,就看到裴寂自己领着那小厮往船边行去。

小厮撑着油纸伞,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嘴里似乎还在喋喋不休。

步云霓看到那裴寂简单同少年说了几句,就让小厮掏了钱,直接接过了那一背篓点心。

少年没想到这客人如此大方,顿时哭了起来,他要给裴寂跪下磕头,被裴寂伸手拦了。

最后那少年千恩万谢地走了。

那一背篓点心足有十几斤,还挺沉,步云霓就看到裴寂取出一包点心,把剩下的都送给了船员。

他生得俊美,又和气亲善,能看得出来船员都很喜欢他,笑着同他说了会儿话。

等到步云霓撑着伞来到甲板,裴寂已经找了个有顶棚的木凳,同那小厮一起坐下。

看着缓缓翻滚的波涛,看着细细密密的雨幕,他用那双纤细的白玉手揭开油纸包,慢条斯理吃里面的糯米糕。

这一次,步云霓不敢明目张胆看。

但随着裴寂的动作,步云霓还是免不了把视线落到他唇边沾着的糯米粉上。

不知道为何,她觉得有点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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