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边停车!哈哈……”

老张抽完一支烟,喝下一罐可乐,失声大笑。张桥陪笑了几声,变道拐进一条匝道,靠边停车。

无证驾驶是隐患,搞不好天亮尿床。匝道车流少、行人不多,附近也没有交通摄像头。挑选撤离线路时,提前留意的。出于谨慎,张桥快速卸下报废车牌。父子俩顺利交换座位,车子重新上路。

“里头挤了五个人,全昏了。我拿刀一个个口袋割开,满眼的金牛、大牛和100美金。丢那马,好不容易找到三袋旧水、一袋五草嘢,哈哈……”

老张眉飞色舞,边开车边讲解。张桥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解款车没有百元、五十元港币的概率相当大。1700万美元,3500万港币,这是他记忆中的金额。他还记得,“贼王”落网,正是“贼王”老婆多次存入银行巨量金牛、大牛,从而引来警方抓捕,侧面反映出小面值港币有限。

“阿爸,你是这个!”张桥举两个大拇指。三、四十秒时间,找出四袋小面值港币并搬上车,马屁必须送上。

老张却没领情,唬脸说:“你故意的,系冇(是不是)?明知我选的停车点不好,就是不讲出来。”张桥想不到老爹有这种错觉,解释说:“不是的,阿爸,我……”

“你唔使讲嘢(你不要讲了)!”老张甩手打断,满脸凝重,“我知道你为我考虑,引开司机,方便我安放野狗炮。但是,桥生,你知唔知?我差点割那个司机的喉。”半白话半普通话喊了起来。

张桥震惊老爹动了杀心,出声不得。

老张呼了口粗气,摇头说:“你呀,不要再这样子冒险,今次好彩祖宗保佑。哦,你到底躲在哪里?”

“我、我爬上车厢顶篷。”张桥弱弱答。。

“哈哈,你个鬼精!”老张手指虚点儿子,“我就讲你是故意的,躲哪里早想好了。”

越描越黑,张桥有口难辩。可能受某部电影启发,他想都没想,下车就爬到车厢顶篷躲藏。阴差阳错,老爹当他算无遗策。

撤离的落脚点,在元朗租的车库。待拆建旧厂房来的,俨然大号公厕。每间的隔墙不封顶,三米高以上是铁枝焊的栅栏顶。可容纳货柜车,轻卡开进去相当宽敞。一天一百块出租,多是商家临时存货,或卡车当车库租用过夜。交了租金,业主不管租客干什么。

倒车进车库,父子俩没敢掉以轻心。关好拉闸门,立即着手给车头换颜色。一个小时后,车头恢复原状,这才开始清点“战利款”。

“百元港币一个口袋二百万,五十元港币一个口袋一百万,总共七百万。”

车厢里,张桥将钞票取出,点数。对“贼王”而言,损失不到此次大劫案的二十分之一。他撕掉银行捆钞票的纸条,一把把替换成橡皮筋。

“几多数,我无所谓。”

老张的兴奋劲过了,在水口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问道:“你怎么合法化?唔系呢(不然),全是废纸一堆。”

底层VAN车佬、打工仔,晃身一变坐拥数百万钞票。外人如何看待无所谓,向家人解释才是大难题,何况亲戚中有父子警察。

张桥说:“合法化不难,阿爸,一百块换七八十块你愿意吗?”老张毫不犹豫说:“只要不怕你奶奶他们追查,七百万换一百万我也愿意。”张桥轻松笑道:“那倒用不着,我争取用二百万换一百五六十万,有一百五六十万启动资金,剩下的逐步合法化容易。明天是赛马日……”

“赛马日,你想买马?哎呀,以为你几高明?”老张失望地掌击车厢,“桥生,你是读书人,万恶赌为首,知唔知?赌博万万碰不得。”

不是万恶淫为首吗?古人云的。

张桥料到老爹的反应,正色道:“阿爸,我学的是数学专业。对我来讲,买马票是一道数学题。一百块变两百块,我办不到。一百块变七八十块,我有把握算计出来。”

他一点没吹牛,说的保守了。合法赌博,从来是洗钱的最佳途径。因为,不想以小搏大,一心保本,没有多大难度。最简单是在赌场用现金换一堆筹码,闲逛一圈,再把筹码换成现金,就等于博彩的合法所得。前提是,经的起高赔率赌博的诱惑。拿赌马来讲,每一场比赛,都有赔率很低的热门马,押这种马就对了,想亏也亏不掉一半本钱。最重要一点,这个年代,对赌场的洗钱监控,落后的和没监控差不多,暴露风险极小。

“系咁啊!”

张桥手换橡皮筋挷钞票不停,嘴巴通俗易懂讲解马经。老张听明白了,咬牙说:“明天下注五十万,赢得二十五万,下个赛马日你继续。”

“一百万,阿爸,换不回七十万,下个赛马日就算了,我另想别的办法。”张桥说。

儿子得寸进尺,老张愠恼地瞪眼睛。点燃一根烟,默不作声拆卸被砸出网状的车窗玻璃。四年大学出来,儿子换个人似的,他越看越不懂。

老爹赌气,张桥不退缩,也静静忙活手里的事。90—91赛马季,只剩下两个赛马日,下注多少,不不得斤斤计较。

八百把钞票“换装”完毕,堆进准备好的纸盒箱,并用封口胶封好。接着,又收拾工具、杂物和制作“野狗炮”的剩余原料,一一放入车箱。马上离开这里,不能留下任何东西。

父子俩顶牛,各忙各的,互不说话,像是谁先开口谁输。半个钟头后,寂静的僵局被外人打破。

“咣、咣!咣咣……”

车库卷帘门震响,有人在外粗暴地拍打、踢打,不止一人,铝合金门体晃荡的摇摇欲坠。父子俩惊诧对望,双双站起。

“开门,差人办公!开门……”

门外人高喊,老张打落了手里的螺丝起。父子俩在这里停留两小时有多,足够警察找来了。张桥用普通话颤声说:“不、不……不可能……不会是警察。”他听出喊话声流里流气,不敢确定,也慌的一批。

卷帘门老旧,两米高处有一条缝隙。老张攀爬车箱尾门把手外看,垂头松了口气,咒骂道:“丢那马,死烂仔,冒充差人……十几个扑街,个个拿刀。”跳下尾门,说话仍不看儿子。

“上水酒吧?”张桥拍拍胸口压惊,想到了解释。

白吃黑挂的是报废车牌,不可能短时间暴露。排除警察和“贼王”,见过真实车牌的“仇家”,只有上水酒吧那几个古惑仔。

老张点头,又苦笑摇头。那天,他随口一句黑色社团找人比警察快,居然一语成谶。几天前的自卫打斗,父子俩几乎忘记干净。不过,这个临时车库本身就是某个社团的地盘,被找到也很正常。

“开门!死扑街……”

外面原形毕露,开始撬门了。老张一点不着急,点燃一根烟,眼里凶光闪闪,沉声说:“上车!丢那马,撬开门老子撞死一班烂仔!”

张桥心念电转,他可不想搞出血淋淋。这个节骨眼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坐进副驾座,看见后排座悬挂的两只灭火器,有了主意。取一只在手说:“阿爸,外面一群苍蝇而已,赶跑就好。你开门,我喷出一条路,你开车接上我走人,反正咱们以后不跑车了。”

“丢那马……”老张不甘地看儿子手里的灭火器,“得,听你的。”

张桥把另一只灭火器也取下,交待说:“阿爸,戴上口罩。”

“听你的!”

嘴上这么说,老张戴上口罩点火下车,还是扯出钢丝腰带。然后,左手抓起提拉卷帘门的铁钩。走到门前踢开门栓,外面撬门的撬棍没了障碍,一下子将门体高高撬到顶。老张左手的铁钩划出,卷飞了三四把西瓜刀,右手的腰带横扫,血光一片,惨叫骤起。一群小崽子阴魂不散,冒充警察唬人,他是愤恨至极,不见血发泄一番要得内伤。

“开车!”张桥挡住老爹进击的线路,手里的灭火器开喷。

古惑仔们吃了小亏,多人挥刀扑来。正好一头撞上白茫茫的粉末,披头盖脸挨个正着。瞬间,十来个变成了“盲人”。这一下,刀扔了,搓眼睛要紧。侥幸没挨喷的,推搡“盲人”,狼奔豕突逃命,门外乱作一团。

八磅的灭火器可喷射五米远、可持续喷射二十秒。关键在喷了个猝不及防,“杀伤”效果达到极致。古惑仔们比老张目测的多,超过二十个,人手一刀,满以为对付两个人是瓮中捉鳖,压根没想到对方有“大杀器”。再牛的硬汉,可以不怕血、不怕痛、不怕断手断脚,照样怕眼睛瞎。

张桥一个灭火器喷完,还看的见路的跑的比兔子都快。惊魂未定躲在角落探头探脑,像蛤蟆一样喘息。丢下一地西瓜刀,以及抱眼睛干嚎的几个“盲人”。

“哈哈……”

老张倒车出车库,得意大笑。停车接上儿子,夺过儿子手里没用上的灭火器,向外一甩,准确砸碎一辆面包车的挡风玻璃,那是古惑仔们开来的。出了口恶气又安全脱身,顺便扼杀对方的追击能力,这么收场再圆满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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