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絮看着沉沉睡去的陆向南,心被他揪着。
他那紧皱的眉头,沉重的呼吸声,时不时轻微颤抖一下的身体。
无不在诉说着他此时的痛苦。
然而陆向南从始至终,病得这么严重的情况下没有吭一声。
像他这样的人,连躺在病床上,都带着一股冷硬而凛冽的气场。
就像大漠中被风沙磨砺千年却岿然不动的巨石。
将来他会更强大,站到更高的地方,让众人所仰望。
首富啊,钱多到甚至能砸死她啊~!
但是,她还是替他难过。
姜南絮从小娇生惯养,受尽宠爱,但凡有一点小伤小痛,都会引得一群人围着她嘘寒问暖。
在她生病喊人时,没有马上得到回复她都会委屈半天。
可是在陆向南最虚弱,最脆弱的时候,身边竟然一个关心他、陪伴他的人都没有。
本该最亲近的亲人,却对他落井下石,让他更为艰难和痛苦。
姜南絮想到这,瞬间觉得自己应该对这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可怜更好些。
她探头靠近陆向南的俊脸,视线定格在他苍白的薄唇上,有些干裂起皮。
他应是缺水了。
姜南絮赶紧去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抱着他脑袋就往嘴里怼。
奈何陆向南牙关紧咬,根本就喝不进去。
她很苦恼,陆向南的脑袋都像个大型暖手宝了,温度比她杯中水的水温还要高。
他整个人都快烧干巴了,不补充水分怎么能行。
“难道要嘴对嘴地喂?”
姜南絮愁眉苦脸地看着他,喃喃着。
陆向南突然晃动了一下脑袋,张口含住了杯壁。
姜南絮:“……”陆向南十分渴望般一口气将一大搪瓷缸的水喝光。
他硬朗的喉结滑动,发出一声低哑的叹息,又恢复了咬紧牙关的状态。
第二杯水没能喂进去。
哪怕她超大声地威胁他,要是不主动喝,她就嘴对嘴地喂。
可是这一次的威胁失效了,陆向南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知道他这是彻底地失去了意识,姜南絮瞬间消停了,给他摆一个能舒服一些的姿势,守在床边静静地陪伴。
姜南絮一直在关注着他的状态,时不时地摸一摸陆向南的额头,脸颊和颈侧。
过了很久依然一片滚烫。
怎么还不退烧呀,不会烧成傻子或者植物人吧。
姜南絮心中有些不安,不行,她得去医生来看看……医生检查了一下陆向南的状态,又看了看体温计:“症状不重,已经退烧了,注意动态观察,多给他喝水,别给他盖被。”
姜南絮看着度的温度计,目瞪口呆地看着医生,带着颤音问道:“这是……退烧了?”
医生解释道:“之前是快烧到0度了,现在这样已经算退烧了,他目前症状不重,不适感不强,是他的免疫系统在作业。
如果体温在升高,你再来叫我。”
回到床边守着陆向南,隔一小会就摸上一摸,不知什么时候,他的体温降了下来。
姜南絮松了口气,倚靠在床边的椅子上晃悠着双脚望着天,有些无聊。
她想要出去逛逛,这个年代的县城什么样,商店什么样,她还是很好奇的。
但是终究还是不放心陆向南一个人在病房里。
万一他突然醒过来,看不见,动不了,还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该多慌张无措呀。
最重要的是,万一又烧起来没人发现怎么办?
到底是放心不下,那就静静地守着他,欣赏他精致的眉眼。
嗯,现在他是我的男人了。
简直帅到犯困。
一个大哈气。
可能是吃得太饱了,宋河中午送来的国营饭店的红烧肉真好吃,可惜陆向南生病不能吃得太油腻,就全让她吃了。
嗯……想着想着慢慢趴到床沿上,睡着了。
陆向南醒来时,不知昼夜几何,只觉得身上酸软无力,周身的筋骨全都在叫嚣疼痛。
对于这样的疼痛他早就习以为常,这半年来每过一段时间他都会这样,发烧一次,疼痛一次。
只不过这次与往常不同。
他的胃里满满的暖暖的,甚至有些涨涨的。
他嗅了嗅鼻子,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这是……病房?
他哑声抽气,人有三急,他有些急。
手动了动,摸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脑袋的主人在睡觉?
撑起的上半身慢慢躺了回去。
陆向南轻轻地吸了口气,瞪着天花板。
姜南絮轻哼了一声,懒洋洋地掀起眼帘,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气,趴着睡好累呀。
一个懒腰不够,换个姿势想要再抻一个,却发现陆向南不知何时偏过头,面朝她的方向,眉宇沉静,带着点点暖意。
陆向南薄唇轻启,带着一丝不自在,问道:“单人病房?
你遇到谁了吗?”
不是他看不起姜南絮,只是他知道,如果以小丫头自己的能力,顶多能让他看上病,至于住院,还是被安排进单人病房,是绝对不可能的。
姜南絮微微一愣:“你不记得了?”
陆向南眉眼低敛,轻描淡写道:“从你背起我的那一刻,我就失去了意识。”
停顿一下,又补充了一句,“直到刚刚。”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谢谢你!”
“宋河,他说是你战友,帮了我们不少忙……”姜南絮像是终于找到了倾诉口,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将今天从拖拉机上到医院,发生的事情全都讲述了一遍。
陆向南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静静地听着姜南絮的诉说,没有打断,只不过他的嘴唇抿得越来越紧。
姜南絮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就是这样!”
陆向南不动声色地问道:“他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姜南絮眼睛眯成一条缝,挠了挠脸蛋,他不对劲。
突然凑到他跟前,一脸天真无辜,悄声问道:“你……是不是想.....嗯......上厕所?”
下颌绷紧,侧头避开了她凑过来的小脑袋,略微沙哑的声音冷硬地说道:“麻烦帮我将拐棍递给我。”
咳咳~!
姜南絮故作镇定地咳了两声。
她就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
原来是她出门走得急,那根拐棍她忘记拿了。
姜南絮急中生智,想到了这个年代的特色物品,痰盂,俗称尿罐。
姜南絮在陆向南解决完个人问题后,将中年医生带了过来。
中年医生仔细检查了陆向南眼底及颅脑损伤情况,退后一步,平静地对姜南絮说:“我们出去说。”
陆向南:“大夫,你就直接说吧,不管怎么样我都接受得了。”
中年医生看了看陆向南,又看了看姜南絮,叹息一声。
“经过检查你的眼球没有受伤。”
“通过你的叙述和刚刚的颅脑检查来看,你脑部曾受过严重的撞击,大概率是血块压迫视神经造成的失明。”
“我先给你开些药,到底能不能好起来,只能边治疗,边观察。
另外,要注意休息,避免剧烈运动。”
陆向南浅淡无光的黑眸似乎更黯淡了。
医生不应该要给病人信心吗?
心态心情对于病情的恢复也至关重要。
姜南絮有些不悦。
目光灼灼,带着怒意:“他会好起来的,我坚信!”
中年医生突然莞尔一笑,像是在包容不懂事而胡闹的小丫头。
“像他这种撞击如此严重的,有脑出血可能会导致患者无法清醒,而他现在仅仅是失明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作为医生要增加病人对治疗的信心,以及对你的信任对吗?”
姜南絮不想再跟他多废话什么,直接道:“开药吧,用最好的。”
送走医生后,姜南絮的情绪还未完全平复。
反而是陆向南来安慰她:“别气了,医生把病情如实告诉我们,没有任何问题。”
姜南絮一哽,眼里闪烁着坚定而倔强的目光,语气中带着平定人心的肯定:“他说得不对,不管是腿,还是眼睛,都会好起来的。”
明明原书中,陆向南一出场就是正常人的状态,只是有点跛。
而且还是在一年后,陆向南不太配合状态下的治疗效果。
但是这些她却不能说。
姜南絮在心中咬着小手绢,哭唧唧地耷拉着小尾巴。
陆向南只当她是安慰他,难得朝着姜南絮招了招手,叫她过去,状似随口一问:“你觉得宋河这个人怎么样?”
姜南絮不傻,瞬间明白陆向南话中之意。
她没有回答,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默默地注视着他。
姜南絮看不透,他那平静如水的外表下,到底隐藏了多大的波澜,又有怎样激烈的心里斗争。
但正是他的波澜不惊,反而让她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把。
她是自信的,虽然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但是从众人的反应来看,她长得并不差。
而且最重要的是,从陆向南因她而踏出,那画地为牢困他半年的小破屋,站到众人面前的一瞬间,她就知道,他是对她有好感,并且上了心的。
她看明白了,陆向南回家这半年,与其说是被家人嫌弃抛弃,不如说是他的自我放逐。
只要他想,他就能过得够好,他有这个资本,有这个能力。
就比如,他对自己能住单人病房也并不意外。
就比如,他没问我住院医疗费够不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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